嗨,各位好,感謝您來到Arica日本代購諮詢平臺

這些年來一直協助朋友圈代購日本與其他國家的商品

發現大家對於代購業者有三大要求-快速、正品、服務

可見迫不及待拿到自己想要的夢幻逸品是每一個人的心願🙆‍♀️🙆

尤其一到折扣季的時候,大家的私訊簡直像是海嘯般的席捲而來,深怕錯過採購的最佳時機,

所以☀夏季7-8月跟❄冬季12-1月時,通常是ARICA最忙碌的時候🏃‍♀🏃‍♀🏃‍♀

但是忙歸忙,服務絕對不打折,會盡我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幫朋友們採購商品回來👌

也因為這樣的服務態度,在朋友圈中累積許多好口碑👍👍👍

並藉由這些年的代購經驗,漸漸整合出自己的一條龍服務✈🛳🚘

其中貼心四大服務:

  1. 💗一般商品無二階段運費(大型商品除外)。
  2. 💗配合多家專屬物流公司,日本直送臺灣。
  3. 💗貴重物品及易碎物品免費提供加固包裝服務。
  4. 💗日本小幫手代購,提供現場採買服務。

全世界都知道日本對於產品開發的嚴謹態度,其職人精神以及創意性有目共睹,

有許多期間限定或是一發售即搶售完畢的商品。

由於日本網站註冊、付款等手續繁雜,加上許多人看到非中文的後臺就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

有了ARICA的幫忙,讓許多朋友能在家就輕輕鬆鬆享受日本購物的樂趣。

大家會問,可以找代購網站幫忙代購啊,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是很多代購網站的手續費不只貴,而且運費還分二階段收款,換算下來其實非常不便宜

案例一:

像是最近一個怪獸公仔收藏家找其他平臺代購一款基多拉的軟膠玩具,

手續費+運費,就快破2000元,但是ARICA協助代購後,卻幫他省了1500元

而且10天內就讓他收到這款軟膠玩具,讓他非常高興~

案例二:

另一個案例是幫一個只能穿21.5號的小腳女生代購JELLY BEANS的日本女鞋,這個鞋子尺寸在臺灣非常難找

她到日本旅遊就會專門去這個專櫃買鞋,但近年因為疫情關係,一直沒辦法過去採買,導致一雙鞋都要穿很久

雖然這個牌子之前有代理商在臺灣百貨公司設櫃,但一雙鞋單價動則4000-5000元而且款式又少,後來又因為疫情影響該品牌已全面自臺灣撤櫃

就算有錢在臺灣也買不到了。後來她在網路上找到ARICA,幫她直接從日本品牌店下單,結算後,一雙鞋含運費居然只要2100元,讓她大大的歡喜

買到既喜歡又符合預算的鞋款,自此成為ARICA的代購常客。

ARICA將這些年五花八門的代購經驗及資源服務,全部整合起來成立一個專門代購的諮詢平臺。

在這個網站上,ARICA設立了一個專門的一對一窗口,

不論是各種品牌購物網站or動漫商品or精品服飾、包包等,都可以幫你買回來,

你只要提供想要買的商品頁連結或照片,並填寫委託單或私訊商品名(或型號)、數量、顏色等,

ARICA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幫你代購~

這些年幫忙代購的商品種類非常多元,底下為部分朋友委託代購所傳的開箱照:

協助生活小物賣家代購文具用品

*幫忙代購限量背包

*代購任天堂日本限定Amiibo

*各式開架化妝品與美妝品

為了提供更好的專業服務,ARICA將日本代購當成一門事業在經營,長期關注日本文化與流行趨勢,且透過一次次的代購經驗

累積不同購物網站的購買技巧及如何尋找物美價廉的正品貨源,不只幫朋友們省荷包,也間接讓ARICA整合所有通路資源,得以提供更完善的服務。

委託日本代購流程:

代購規則說明:

■填寫代購表單或私訊您欲購買的商品網址及名稱、規格、顏色、數量等資訊。
■專人快速提供一段式報價(內含日本國內運費、空運運費、關稅、臺灣國內運費)。
■確認委託且完成付款後,當日為您代購,使用空運約10個工作日可收到商品(預購商品除外)。
■代購服務及賣場商品,採用全額付款制,不代墊款項。
■商品顏色多少都會因每臺電腦不同而有色差,不保證圖片或描述與實物完全符合,若無法接受請勿下單,因為是國際代購,無法退換貨,敬請見諒。
■已於日本網站完成付款之訂單,無法更改或取消。(日本官網一律無法改單)
■日本商品跑貨極快,如遇商品斷貨或缺貨,將以聊聊告知取消訂單並作退款。
■付款方式使用ATM或臨櫃匯款。(可提供刷卡服務,但刷卡及分期手續費另計)
■包裹經多次運送,外包裝難免會有八角壓痕,完美主義者可接受再下單。
■寄送方式一律使用郵局出貨。若需要超商取貨或宅配,請下單前告知,費用另計。
■若想要了解物流進度,請私訊小幫手,我們會盡快幫您查詢。
■為避免消費爭議,商品出貨前一律拍照及攝影檢查商品的完整性。
■代購無法退換貨,因退回日本已超過日本七天鑑賞期,亦無提供保固及維修,敬請見諒。

若需要詢價底下有三個聯繫方式,歡迎您的洽詢喔

委託ARICA幫您代購日本商品,是您最安心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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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亞馬遜代買許多人到日本旅遊都喜歡買很多東西,而日本也有很多東西不管是品質還是價格都是十分劃算的,那麼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日本購物注意事項有哪些?接下來我們來詳細瞭解下。日本廁所清潔用品代購最便宜

  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日本代買ptt推薦

  1、化妝品。當你去日本時,你必須買化妝品,和國內價格比,真的是性價比高,DHC、資生堂、高絲等價格很便宜。日本化妝品小額批發代購代運

  2、手錶品質很好。同樣是Citizen或者精工,日本賣的品質和臺灣賣的明顯不一樣,而且價格比臺灣賣的便宜
卡西歐的手錶也是國內價格的一半,而且都是日本原裝的。此外,日本還有很多中世紀(二手)的奢侈品店,在那裡可以找到很多來自歐洲的顏色不錯的名表和包包。

  3、商城打折產品。適合的話就買,,日本樂天涼鞋代購最便宜日本打折真的很劃算。朋友打折買了一塊浪琴手錶,折合臺幣12000多很便宜。

  4、剃鬚刀、小電器等。日本強項,不多說,飛利浦剃鬚刀的價格比臺灣便宜1/3,款式也是最新的。電鍋等小家電是日本採購的主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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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巧克力。喜歡巧克力的話一定要買一些,超市、便利店、藥店都有賣,很便宜,但是味道真的很好。日本樂天洗衣清潔用品代購最便宜

  6、紀念品。日本旅遊景點的紀念品價格還是很合理的,不像臺灣,在景點買紀念品很貴。如果你覺得合適,可以考慮買。日本水壺代購集運最便宜推薦

  7、其他動漫周邊、成人用品、名牌包包等,日本東京團購要麼在國內沒有,要麼比國內便宜很多。

  在日本購物需要注意什麼

  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瞭解後,日本購物注意事項有哪些?日本團購免運費

  1、大阪的藥店比東京的便宜,所以最好先在大阪購買,然後在東京補充。

  2、日本藥店門口擺放的開架商品都是熱銷且好用的產品,與國內不同日本糖果小額批發代購代運,可以多加關注。

  3、幾乎所有的商場和藥店都配有中文導購員,所以不用擔心語言問題。在沒有中文店員的情況下,直接看牌子,上面寫著它是最受歡迎的,銷量第一或者Cosme排名一般都不錯。

  4、在日本買歐美的化妝品不劃算,想買歐美的化妝品可以直接去機場免稅店。日本女裝代購推薦

到日本買什麼

  5、白色戀人除了北海道只有機場免稅店有,在日本本州找不到這些口碑隨行禮物,想買的話,最後走的時候去機場買就行了。

  6、不像歐洲,日本機場不辦理退稅。可以直接在商場、百貨公司、藥店享受退稅。退稅需要護照,退房一定要記得帶護照,別忘了退稅。

  8、全日空航空公司限制每人托運兩件行李,每件不超過23公斤。

  7、所有免稅品採購的發票一定要保管好,最後通關的時候會有人檢查,千萬不要丟。

  8、消耗品,尤其是化妝品,在日本不宜直接拆解使用,如發現需繳納8%的消費稅,所以購買免稅品時要封存化妝品。

  9、就營業時間而言,日本大多數百貨商店和商店晚上7點左右關門,所以我們應該注意行程和房間的合理安排。

優秀的人,憑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文/懷左同學  01  一直有一個這樣的問題:“為什么優秀的人總是不合群?”  網上最經典的答案是:“優秀的人也合群,只是他們合的群里沒有你。”  02  想起了自己的一些故事。  大學時,我遇到了一個非常有能力的學長。當時,他是我們學校文學社團的負責人,交際能力強,發表過很多作品,運營著團隊,有很多頭銜,也有自己的報刊雜志。  社團是一個靠興趣組建起來的團體,尤其文學社,因此到后來,人漸漸少了,留下了我們幾個骨干成員。  他對我們幾個人非常好,帶我們加入了青年作協,參加過作家會議,也帶我們和一些作家、畫家之類的人吃過飯。  他教了我們很多社交禮節,也讓我們以后和飯桌上那些老師多聯系,多學習。我們興奮地留了人家老師的手機號、QQ號,之后也嘗試著聯系,然后,就再也沒有然后了。  記得當時我回到宿舍還炫耀了一把:“今天我見到了某某作家、某某詩人。”心里想著以后好像可以和大神交流了,但事后想起來,真是太年輕,啪啪打臉聲還在耳畔,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學長后來還問過我:“有沒有和老師們多聯系?”我一臉苦笑:“哥,那是你的人脈,和我沒有半點關系啊,我還是踏踏實實努力吧。”  那次以后才真正明白,原來社交是需要勢均力敵的,實力不對等,就算我有別人的聯系方式,我們也不可能平等地對話。  我們都想和優秀的人做朋友,因為優秀的人可以給我們帶來正能量,但在此之前,也不妨問問自己:“優秀的人,憑什么要和我們做朋友?”  03  也許我們還應該知道一點:比我們優秀的人,都比我們努力。  還是上文的學長,年齡只比我大了一歲,現在已經在濟南創業,靠自己,買了車和房。他本科專業是英語,因為喜歡文學,經常熬夜寫作,發表了很多作品。后來自學平面設計,自己排版做報紙,畢業后一個人創業,跑東跑西,吃盡了苦頭。  我們經常聊天,之前,我和他說:“哥,老熬夜對身體不好,為什么要這么拼呢?”  他說:“因為我在省會沒有任何關系,想留下,只能靠自己,不拼,不厚著臉皮和別人打交道,不努力想出路,最后,我只能回家。但我不想回老家,留下來,至少以后孩子的起點就是省會城市,對下一代也好。”  聊得越多,發現差距越大,實力上,努力程度上,最后都落實到經歷和眼界上。  從小到大,體會過太多次“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的感覺。  最開始可能只是學習成績,我們沒當回事;后來就是不同的大學,我們還安慰自己:努努力,也是差不多的;再后來,差距越來越大,學歷、工作、眼界、境遇;最后,最直接的,是財富的差別。  量變引起質變,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差距越來越大,曾經一起的同學,后來越走越遠,我們心里明白了:只有同等的實力,才能平等地對話。  04  高中同桌在讀英語研究生,前些天我們打電話,她問我:“你為什么要選擇考研呢?”  我回答了她一句看似隨口,但卻是心中所想的話:“我努力,是為了以后,我們還能做朋友。”  我們肯定都有過無話不說的朋友,最后變成了無話可說的經歷。其實并不是忘了共同的回憶,而是境遇不一樣了。情懷可以支撐一時,回憶完過去,無話可說的尷尬就來了。  我們經常愿世界溫柔以待,但世界的溫柔有限,憑什么落到我們頭上?  我們經常想和優秀的人做朋友,想找合適的人度過一生,但在我們懶散時,優秀的人早已經大步向前了;在我們幻想時,合適的人早已經和別人好上了。  愛情講究門當戶對,社交也講究實力均等,不單物質上,還有精神上。  所以,與其忙東忙西地參加各種聚會,不如自己踏踏實實地努力,因為當我們自己不夠優秀時,即便認識再多優秀的人,也沒有什么實質上的交流。  年輕的時候,投資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當你有一天踏踏實實做出了成績,你就會發現,世界突然對你溫柔了許多。  也只有當你自己變得優秀了,優秀的人,才會選擇和你在一起。  05  和同學聊天時,我說:“人生而不平等,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的不公平。”  “不公平常在,與其評價不公平,不如學會如何面對不公平,其實也正是因為有不公平,才突顯出了奮斗的可貴。”  心里默默記住了同學的話,抬頭時,陽光正好。 我發現那些優秀的人有個秘密 孩子,我允許你不優秀,但不允許你沒教養 哪來的什么優秀,都是攀比在作怪分頁:123

茅盾:小巫  姨太太是姓凌。但也許是姓林。誰知道呢,這種人的姓兒原就沒有一定,愛姓什么就是什么。  進門來那一天,老太太正在吃孫女婿送來的南湖菱,姨太太悄悄地走進房來,又悄悄地磕下頭去,把老太太嚇了一跳。這是不吉利的兆頭。老太太心里很不舒服。姨太太那一頭亂蓬蓬的時髦頭發,也叫老太太眼里難受。所以雖然沒有正主兒的媳婦,老太太一邊吃著菱,一邊隨口就叫這新來的女人一聲“菱姐!”  是“菱姐!”老太太親口這么叫,按照鄉風,這年紀不過十來歲姓凌或是姓林的女人就確定了是姨太太的身份了。  菱姐還有一個娘。當老爺到上海去辦貨,在某某百貨公司里認識了菱姐而且有過交情以后,老爺曾經允許菱姐的娘:“日后做親戚來往。”菱姐又沒有半個兒弟弟哥哥,娘的后半世靠著她。這也是菱姐跟老爺離開上海的時候說好了的。但現在一切都變了。老太太自然不認這門“親”,老爺也壓根兒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菱姐幾次三番乘機會說起娘在上海不知道是怎樣過日子,老爺只是裝聾裝啞,有時不耐煩了,他就瞪出眼睛說道:  “嘖!她一個老太婆有什么開銷!難道幾個月工夫,她那三百塊錢就用完了么?”  老爺帶走菱姐時,給過她娘三百塊大洋。老太太曾經因為這件事和老爺鬧架。她當著十年老做的何媽面前,罵老爺道:  “到上海馬路上拾了這么一個不清不白的臭貨來,你也花三百塊錢么?你拿洋錢當水潑!四囡出嫁的時候,你總共還花不到三百塊;衣箱里假牛皮的,當天就脫了蓋子,四囡夫家到現在還當做話柄講。到底也是不吉利。四囡養了三胎,都是百日里就死掉了!你,你,現在販黑貨,總共積得這么幾個錢,就大把大把的亂花!阿彌陀佛,天——雷打!”  老太太從前也是著名的“女星宿”。老爺有幾分怕她。況且,想想花了三百大洋弄來的這個“菱姐”,好像也不過如此,并沒比鎮上半開門的李二姐好多少,這錢真花得有點冤枉。老爺又疼錢又挨罵的那一股子氣,就出在菱姐身上。那一回,菱姐第一次領教了老爺的拳腳。扣日子算,她被稱為“菱姐”剛滿兩個月。  菱姐確也不是初來時那個模樣兒了。鎮上沒有像樣的理發店。更其不會燙頭發。菱姐那一頭燙得蓬松松的時髦頭發早就困直了,一把兒扎成個鴨屁股,和鎮上的女人沒有什么兩樣。口紅用完了,修眉毛的鑷子弄壞了,鎮上買不出,老爺幾次到上海又不肯買,菱姐就一天一天難看,至少是沒有什么比眾不同的迷人力量。  老爺又有特別不滿意菱姐的地方。那是第一次打了菱姐后兩天,他喝醉了酒,白天里太陽耀光光的,他拉住了菱姐廝纏,忽然看見菱姐肚皮上有幾條花紋。老爺是酒后,這來,他的酒醒了一半,問菱姐為什么肚皮上有花紋。菱姐閉著眼睛不回答。老爺看看她的奶,又看看她的眉毛,愈看愈生疑心,猛然跳起來,就那么著把菱姐拖翻在樓板上,重重的打了一頓,咬著牙根罵道:  “臭婊子!還當你是原封貨呢!上海開旅館那一夜虧你裝得那么像!”  菱姐哪里敢回答半個字,只是悶住了聲音哭。  這回事落進了老太太的耳朵,菱姐的日子就更加難過。明罵暗罵是老太太每天的功課。有時罵上了風,竟忘記當天須得吃素,老太太就越發拍桌子捶條凳,罵的菱姐簡直不敢透氣兒。黃鼠狼拖走了家里的老母雞,老太太那口怨氣也往菱姐身上呵。她的手指尖直戳到菱姐臉上,厲聲罵道:  “臭貨!狐貍精!白天干那種事,不怕罪過!怪道黃鼠狼要拖雞!觸犯了太陽菩薩,看你不得好死!不要臉的騷貨!”  老爺卻不怕太陽菩薩。雖然他的疑心不能斷根,他又偏偏常要看那叫他起疑的古怪花紋。不讓他看時一定得挨打,讓他看了,他喘過氣后也要擰幾把。這還算是他并沒起惡心。碰到他不高興時,老大的耳括子刷幾下,咕嚕咕嚕一頓罵。一個月的那幾天里,他也不放菱姐安靜。哀求他:“等過一兩天罷!”沒有一次不是白說的。  菱姐漸漸得了一種病。眼睛前時常一陣一陣發黑,小肚子隱隱地痛。告訴了老爺。老爺冷笑,說這不算病。老太太知道了,又是逢到人便三句兩頭發作:  “騷貨自己弄出來的病!天老爺有眼睛!三百塊錢丟在水里也還響一聲!”  老爺為的販“貨”,上海這條路每月總得去一次,三天五天,或是一星期回來,都沒準。那時候,菱姐直樂得好比刀下逃命的犯人。雖然老太太的早罵夜罵是比老爺在家時還要兇,可是菱姐近來一天怕似一天的那樁事,總算沒有人強逼她了。和她年紀仿佛的少爺也是個饞嘴。小丫頭杏兒見少爺是老鼠見了貓兒似的會渾身發抖。覷著沒有旁人,少爺也要偷偷地搔菱姐的手掌心,或是摸下巴。菱姐不敢聲張,只是漲紅了臉逃走。少爺望著她逃走了,卻也不追。  比少爺更難對付的,是那位姑爺——老太太常說的那個四囡的丈夫。看樣子,就知道他的牛勁兒也和老爺差不多。他也叫她“菱姐”。即使是在那樣厲害的老太太跟前,他也敢在桌子底下擰菱姐的腿兒。菱姐躲這位姑爺,就和小杏兒躲少爺差不多。  姑爺在鎮上的公安局里有點差使。老爺不在家的時候,姑爺來的更勤,有時腰間掛一個小皮袋,菱姐認得那里面裝的是手槍。那時候,菱姐的心就卜卜亂跳,又覺得還是老爺在家好了,她盼望老爺立刻就回家。  鎮上有保衛團,老爺又是這里面的什么“董”。每逢老爺從上海辦“貨”回來,那保衛團里的什么“隊長”就來見老爺。隊長是兩個,賊忒忒的兩對眼睛也是一有機會就往菱姐身上溜。屋子里放著兩個大蒲包,就是老爺從上海帶來的“貨”。有一次,老爺聽兩個隊長說了半天話,忽然生氣喊道:  “什么!他坐吃二成,還嫌少,還想來生事么?他手下的幾個癆病鬼,中什么用!要是他硬來,我們就硬對付!明天輪船上有一百斤帶來,你們先去守口子,打一場也不算什么,是他們先不講交情!——明天早晨五點鐘!你們起一個早。是大家的公事,不要怕辛苦!”  “弟兄們——”  “打勝了,弟兄們每人賞一兩土!”  老爺不等那隊長說完,就接口說,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菱姐站在門后聽得出神,不防有人在她肩頭擰了一把。“啊喲——”菱姐剛喊出半聲來,立刻縮住了。擰她的不是別人,是姑爺!淫邪的眼光釘住在菱姐臉上,好像要一口吞下她。可是那門外又有老爺!菱姐的心跳得忒忒地響。  姑爺勉強捺住一團火,吐一口唾沫,也就走了。他到前面和老爺嘰嘰咕咕說了半天話。后來聽得老爺粗聲大氣說:“混賬東西!那就干了他!明天早上,我自己去走一趟。”  于是姑爺怪聲笑。菱姐聽去那笑聲就像貓頭鷹叫。  這天直到上燈時光,老爺的臉色鐵青,不多說話。他拿出一支手槍來,拆卸機件,看了半天,又裝好,又上足了子彈,幾次拿在手里,瞄準了,像要放。菱姐走過他身邊時,把不住腿發抖。沒等到吃夜飯,老爺就帶著槍出去了。菱姐心口好像壓了一塊石頭,想來想去只是害怕。  老太太坐在一個小小的佛龕前,不出聲的念佛,手指尖掐著那一串念佛珠,掐得非常快。佛龕前燃旺了一爐檀香。  捱到二更過,老爺回來了,臉色是青里帶紫,兩只眼睛通紅,似乎比平常小了一些,頭上是熱騰騰的汗氣。離開他三尺就嗅到酒味。他從腰里掏出那支手槍來,拍的一聲摜在桌子上。菱姐抖著手指替他脫衣服。老爺忽然擺開一只臂膊,卷住了菱姐的腰,提空了往床上擲去,哈哈地笑起來了。這是常有的事,然而此刻卻意外。菱姐不知道是吉是兇,躺在床上不敢動。老爺走近來了,發怒似的扯開了菱姐的衣服,右手捏定那支烏油油的手槍。菱姐嚇得手腳都軟了,眼睛卻睜得挺大。衣服都剝光,那冰冷的槍口就按在菱姐胸脯上。菱姐渾身直抖,聽得老爺說:  “先拿你來試一下。看老子的槍好不好。”  菱姐耳朵里嗡一聲響,兩行眼淚淌下她的面頰。“沒用的騷貨,怕死么?嘿——老子還要留著玩幾天呢!”  老爺怪聲笑著說,隨手把槍移下去,在菱姐的下部戳了一下,菱姐痛叫一聲,自以為已經死了。老爺一邊獰笑,一邊把口一張,就吐了菱姐一身和一床。老爺身體一歪,就橫在床里呼呼地睡著了。  菱姐把床鋪收拾干凈,縮在床角里不敢睡,也不能睡。她此時方才覺得剛才要是砰的一槍,對穿了胸脯,倒也干凈。她偷偷地拿起那支手槍來,看了一會兒,閉了眼睛,心跳了一會兒,到底又放開了。  四更過后,大門上有人打得蓬蓬響。老爺醒了,瞪直眼睛聽了一會兒,撈起手槍來跑到窗口,開了窗喝道:  “你媽的!不要吵吵鬧鬧!”  “人都齊了!”  隔著一個天井的大門外有人回答。老爺披上皮袍,不扣鈕子,攔腰束上一條縐紗大帶子,收緊了,插上手槍,就匆匆地下去。菱姐聽得老爺在門外和許多人問答了幾句。又聽得老爺罵“混蛋”,全伙兒都走了。  菱姐看天上,疏落落幾點星,一兩朵凍住了的灰白云塊。她打了一個寒噤,迷迷胡胡回到床上,拉被窩來蓋了下身,心里想還是不要睡著好,可是不多時就蒙眬起來,靠在床欄上的頭,歪擱在肩膀上了。她立刻就做夢:老爺又開槍打她,又看見娘,娘抱住了她哭,娘發狂似的抱她……菱姐一跳驚醒來,沒有了娘,卻確是有人壓在她身上,煤油燈光下她瞥眼看見了那人的面孔,她嚇得臉都黃了。  “少爺!你——”  她避過那拱上她面孔來的嘴巴,她發急地叫。  少爺不作聲,兩手扭過菱姐的面孔來,眼看著菱姐的眼睛,又把嘴唇拱上去。菱姐的心亂跳,喘著氣說:  “你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看你叫!老頭子和警察搶土,打架去了;老奶奶不來管這閑事!”  少爺賊忒忒地說,也有點氣喘。他雖然也不過十六七歲,力氣卻比菱姐大。  “你——這是害我——”  菱姐含著眼淚輕聲說,任憑他擺布。  忽然街上有亂哄哄的人聲,從遠而近;接著就聽得大門上蓬蓬地打得震天響。菱姐心里那一急,什么都不顧了。她猛一個翻身,推落了少爺,就跑去關房門,沒等她關上,少爺也已經跑到房門邊,只說一句“你弄昏了么?”就溜出去了。  菱姐胡亂套上一件衣,就把被窩蒙住了頭,蜷曲在床里發抖。聽樓底下是嚷得熱鬧。一會兒,就嚷到她房門外。菱姐猛跳起來,橫了心,開房門一看,五六個人,內中有老爺和姑爺。  老爺是兩個人抬著。老爺的皮袍前襟朝外翻轉,那雪白的灘皮長毛上有一堆血凍結了。把老爺放在床上后,那幾個都走了,只留著姑爺和另一個,那是隊長。老爺在床上像牛叫似的喚痛。隊長過去張一眼,說道:  “這傷,鎮上恐怕醫不好。可是那一槍真怪;他們人都在前面,這旁邊打來的一槍真怪!這不是流彈。開槍的人一定是瞄準了老頭子放。可是那狗局長也被我們干得痛快!”  菱姐蹲在床角里卻看見隊長背后的姑爺扁著嘴巴暗笑。  老太太在樓底下摔家具嚷罵:  “報應得好!觸犯太陽菩薩!都是那臭貨!進門來那一天,我就知道不吉利!請什么朗中,打死那臭貨就好了!打死她!”  日高三丈,鎮上人亂哄哄地都說強盜厲害。商會打長途電話給縣里,說是公安局長“捕盜”陣亡,保衛團董“協捕”也受重傷。縣里轉報到省,強盜就變成了土匪,“聚眾二三百,出沒無常,槍械犀利。”省里據報,調一連保安隊來“痛剿”。  保安隊到鎮那一天,在街上走過,菱姐也看見。她不大明白這些兵是來幫老爺的呢,還是來幫姑爺。不知道憑什么,她認定老爺是被姑爺偷偷地打了一槍。可是她只放在肚子里想,便是少爺面前她也不曾說過。  老爺的傷居然一天一天好起來了。小小一顆手槍子彈還留在肉里,傷口卻已經合縫。菱姐惟恐老爺好全了,又要強逼她。  背著人,她要少爺想個法子救她。少爺也沒有法子,反倒笑她。  又過了幾天,老爺能夠走動了。菱姐心慌得飯都吃不下。  老爺卻也好像有心事,不和菱姐過分廝纏。隊長中間的一個,常來和老爺談話。聲音很低。老爺時常皺眉頭。有一次,菱姐在旁邊給老爺弄燕窩,聽得那隊長說:  “商會里每天要供應他們三十桌酒飯,到現在半個多月,商會里也花上兩千多塊錢了。商會里的會長老李也是巴不得他們馬上就開拔,可是那保安隊的連長說:上峰是派他來剿匪的,不和土匪見一仗,他們不便回去銷差。——”  “哼!他媽的銷差!”  老爺咬緊了牙根說,可是眉頭更皺得緊了。隊長頓一下,挨到老爺耳朵邊又說了幾句,老爺立刻跳起來喊道:  “什么!昨天他們白要了三十兩川土去,今天他們得步進步了么?混蛋!”  “還有一層頂可惡。他們還在半路里搶!我們兄弟派土到幾家大戶頭老主顧那里去,都被他們半路里強搶去了。他們在這里住了半個月,門路都熟了!”  “咄!那不是反了!”  老爺重拍一下桌子,氣沖沖說,臉上的紅筋爆起,有小指頭那么粗。菱姐看著心里發慌,好像老爺又要拿槍打她。  “再讓他們住上半個月,我們的生意全都完了!總得趕快想法子!”  隊長嘆一口氣說。老爺跟著也嘆一口氣。后來兩個人又唧唧噥噥地說了半天,菱姐看見老爺臉上有點喜色,不住的點頭。臨走的時候,那隊長忽然叫著老爺的諢名說道:  “太歲爺,你放心!我們悄悄地裝扮好了去,決不會露馬腳!還是到西北鄉去的好,那里的鄉下老還有點油水,多少我們也補貼補貼。”  “那么,我們巡風的人要格外小心。打聽得他們拔隊出鎮,我們的人就得趕快退;不要當真和他們交上一手,鬧出笑話來!”  老爺再三叮囑過后,隊長就走了。老爺板起臉孔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就派老媽子去找姑爺來。菱姐聽說到“姑爺”,渾身就不自在。她很想把自己心里疑惑的事對老爺說,但是她到底沒有說什么,只自管避開了。  姑爺和老爺談了一會兒,匆匆忙忙就去。在房門邊碰到菱姐時,姑爺做一個鬼臉,露出一口大牙齒望著菱姐笑。菱姐渾身汗毛直豎,就像看見一條吐舌頭的毒蛇。  晚飯時,老爺忽然又喝酒。菱姐給老爺斟一杯,心里就添一分憂愁。她覺得今晚上又是難星到了。卻是作怪,老爺除了喝酒以外,并沒別的舉動。老爺這次用小杯,喝的很慢很文雅,時時放下杯子,側著耳朵聽。到初更時分,忽然街上來了蒲達蒲達的腳步聲,中間夾著有人喊口令。老爺酒也不喝了,心事很重的樣子歪在床上叫菱姐給他捶腿。又過了許多時候,遠遠地傳來劈拍劈拍的槍聲。老爺驀地跳起來,跑到窗前看。西北角隱隱有一片火光。老爺看過一會兒,就自己拿大碗倒酒喝了一碗,搖搖頭,伸開兩只臂膊。菱姐知道這是老爺要脫衣服了,心里不由的就發抖。但又是作怪,老爺躺在床上讓菱姐捶了一會腿,竟自睡著了。  第二天,菱姐在廚房里聽得挑水的癩頭阿大說,昨夜西北鄉到了土匪,保安隊出去打了半夜,捉了許多通土匪的鄉下人來,還有一個受傷的土匪,都押到公安局里。  老太太又在前面屋子里拍桌子大罵:  “寵了個妖精,就和嫡親女婿生事了!觸犯太陽菩薩——”  菱姐把桂圓蓮子湯端上樓去,剛到房門外,就聽得老爺厲聲說道:  “你昏了!對我說這種話!”  “可是上回那一槍你還嫌不夠?”  是姑爺的咬緊了牙齒的聲音;接連著幾聲叫人發抖的冷笑,也是姑爺的聲音。菱姐心亂跳,腿卻還在走,可是,看見姑爺一揚手就是烏油油的一支手槍對準了老爺,菱姐腿一軟,渾身的血就都好像凍住。只聽得老爺喝一聲:  “殺胚!你敢——”  砰!  菱姐在這一聲里就跌在房門邊,她還看見姑爺獰起臉孔,大踏步從她身邊走過,以后她就人事不知。  槍殺的是老爺,不是菱姐;但菱姐卻病了,神智不清。她有兩天工夫,熱度非常高;臉像喝酒一般通紅,眼睛水汪汪地直瞪。她簡直沒有吃東西。胡言亂語,人家聽不懂。第三天好些了,人是很乏力似的,昏昏地睡覺。快天黑的時候,她忽然醒來覺得很口渴,她看見小杏兒爬在窗前看望。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躺在床上;過去的事,她完全忘了。她想爬起來,可是身體軟得很。  “杏兒!爬在那里看什么?留心老爺瞧見了打你呢!”  菱姐輕聲說,又覺得肚子餓,小杏兒回頭來看著她笑。過了一會兒,小杏兒賊忒嘻嘻地說道:  “老爺死了!喏——就橫在這里的,血,一大灘!”  菱姐打一個寒噤,她的記憶回復過來了。她的心又卜卜跳,她又不大認得清人,她又迷迷胡胡像是在做夢了。她看見老爺用槍口戳在她胸脯上,她又看見姑爺滿面殺氣舉起槍對準了老爺,末后,她看見一個面孔——獰起了眉毛的一個面孔,對準她瞧。是姑爺!菱姐覺得自己是喊了,但自己聽得那喊聲就像是隔著幾重墻。這姑爺的兩只手也來了。揭去被窩,就剝她的衣服。她覺得手和腿都不是她的了。后來,她又昏迷過去了。  這回再清醒過來時,菱姐自以為已經死了。房里已經點了燈。有一個人影橫在床上。菱姐看明白那人是少爺,背著燈站在床前,離她很近。菱姐呻吟著說:  “我不是死了么?”  “哪里就會死呢!”  菱姐身體動一下,更輕聲的說:  “我——記得——姑爺——”  “他剛剛出去。我用一點小法兒騙他走。”  “你這——小鬼!”  菱姐讓少爺嗅她的面孔,輕聲說,她又覺得肚子餓了。  聽少爺說,菱姐方才知道老爺的“團董”位子已經由姑爺接手。而且在家里,姑爺也是什么事都管了去。菱姐怔了一會兒,忍不住問少爺道:  “你知道老爺是怎樣死的?”  “老頭子是自己不小心,手槍走火,打了自己。”  “誰說的?”  “姐夫說的。老奶奶也是這么說。她說老頭子觸犯了太陽菩薩,鬼使神差,開槍打了自己。還有,你也觸犯太陽菩薩。老頭子死了要你到陰間閻王前去做見證,你也死去了兩三天,就為的這個。”  菱姐呆起臉想了半天,然后搖搖頭,把嘴唇湊在少爺耳朵上說:  “不是的!老爺不是自己打的!你可不要說出去,——我明明白白看見,是姑爺開槍打死了老爺的!”  少爺似信不信的看著菱姐的面孔。過一會兒,他淡淡的說:  “管他是怎樣死的。死了就算了!”  “噯,我知道姑爺總有一天還要打死你!也有一天要打死我。”  少爺不作聲了,瞇細了眼睛看菱姐的面孔。  “總有一天他要打的。要是他知道了我和你——有這件事!”  菱姐說著,就輕輕嘆一口氣。少爺低了頭,沒有主意。菱姐又推少爺道:  “看你還賴著不肯走!他要回來了!”  “嘻,你想他回來么?今天他上任,晚上他們請他在半開門李二姐那里喝酒,還回來么?嘿,你還想他回來呢!”  “嚼舌頭——”  菱姐罵了一聲,也就不再說什么。可是少爺到底有點膽怯,鬼混了一陣,也就走了。菱姐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少時候,被一個人推醒來,就聽得街上人聲雜亂,劈拍劈拍的聲音很近,就像大年夜放鞭炮似的。那人卻是少爺,臉色慌張,拉起菱姐來,一面慌慌張張的說:  “當真是土匪來了!你聽!槍聲音!就在西柵口打呢!”  菱姐心慌,說不出話來,只瞪直了眼睛看窗外。一抹金黃色的斜陽正掛在窗外天井里的墻角。少爺催她穿衣服,一面又說下去:  “前次老頭子派人到西北鄉去搶了,又放火;保安隊又去捉了幾個鄉下人來當做土匪;這回真是土匪來了!土匪里頭就有前次遭冤枉的老百姓,他們要殺到我們的家里來——”  一句話沒完,猛聽得街上發起喊來。夾著店鋪子收市關店的木板碰撞的聲音。少爺撇下了菱姐,就跑下樓去。菱姐抖著腿,挨到靠街的一個窗口去張望,只見滿街都是保安隊,慌慌張張亂跑,來不及“上板”關門的鋪子里就有他們在那里搶東西。砰!砰!他們朝關緊的店門亂放槍。菱姐腿一軟,就坐在樓板上了。恰好這時候,少爺又跑進來了,一把拖住菱姐就走,氣喘喘地喊道:  “土匪打進鎮了!姐夫給亂槍打死!——噯,怎么的,你的兩條腿!”  老太太還跪在那小小(www.lz13.cn)的佛龕跟前磕頭。少爺不管,死拖住了菱姐從后門走了。菱姐心里不住的自己問自己:“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可是她并沒問出口,她又想著住在上海的娘,兩行眼淚淌過她的灰白的面頰。  突然,空中響著嗤,嗤,嗤的聲音。一顆流彈打中了少爺。像一塊木頭似的,少爺跌倒了,把菱姐也拖翻在地。菱姐爬一步,朝少爺看時,又一顆流彈來了,穿進她的胸脯。菱姐臉上的肉一歪,不曾喊出一聲,就仰躺在地上不動了,她的嘴角邊閃過了似恨又似笑的些微皺紋。  這時候,他們原來的家里沖上一道黑煙,隨后就是一亮,火星亂飛。  1932年2月29日。   茅盾作品_茅盾散文 茅盾:虹 茅盾:石碣 茅盾:詩與散文分頁:123

何其芳:老人  我想起了幾個老人:  首先出現在我的記憶里的是外祖母家的一個老仆。我幼時常寄居在外祖母家里。那是一個巨大的古宅,在蒼色的山巖的腳下。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節的竹根從墻垣間垂下來。下面一個遮滿浮萍的廢井,已成了青蛙們最好的隱居地方。  我怯懼那僻靜而又感到一種吸引,因為在那幾乎沒有人跡的草徑間蝴蝶的彩翅翻飛著,而且有著別處罕見的紅色和綠色的晴蜓。我自己也就和那些無人注意的草木一樣靜靜地生長。這巨大的古宅僅有四個主人:外祖母是很老了;外祖父更常在病中;大的舅舅在縣城的中學里;只比我長兩歲的第二個舅舅卻喜歡跑出門去的一些野孩子玩。我怎樣消磨我的光陰呢?那些鎖閉著的院子,那些儲藏東西的樓。和那宅后,都是很少去的。那些有著鏤成圖案的窗戶的屋子里又充滿了陰影。而且有一次,外祖母打開了她多年不用的桌上的梳妝匣,竟發現一條小小的蛇蟠曲在那里面,使我再不敢在屋子里翻弄什么東西。我常常獨自游戲在那堂屋門外的階前。那是一個長長的階,有著石欄桿,有著黑漆的木凳。站在那里仰起頭來便望見三個高懸著的巨大的匾。  在那鏤空作龍形的邊緣,麻雀找著了理想的家,因此間或會從半空掉下一根枯草,一匹羽毛。  但現在這些都成為我記憶里的那個老仆出現的背景。我看見他拿著一把點燃的香從長階的左端走過來,跨過那兩尺多高的專和小孩的腿為難的門坎走進堂屋去,在所有的神龕前的香爐中插上一炷香,然后虔敬地敲響了那圓圓的碗形的銅罄。  一種清越的銀樣的聲音顫抖著,飄散著,最后消失在這古宅的寂寞里。  這是他清晨和黃昏的一件工作。  他是一個聾子。人們向他說話總是大聲地嚷著。他的聽覺有時也還能抓住幾個簡單的字音,于是他便微笑了,點著頭,滿意于自己的領悟或猜度。他自己是幾乎不說話的,只是有時為著什么事情報告主人,他也大聲地嚷著,而且微笑地打著手勢。他自己有多大的年紀呢,他是什么時候到這古宅里來的呢,無人提起而我也不曾問過。他的白發說出他的年老。他那種繁多然而做得很熟練的日常工作說出他久已是這家宅的仆人。  我不知怎樣舉出他那些日常工作,我在這里列一個長長的表嗎,還是隨便敘述幾件呢。除了早晚燒香而外,每天我們起來看見那些石板鋪成的院子象早晨一樣袒露著它們的清潔,那完全由于他和一只掃帚的勞動。在廚房里他分得了許多零碎事做,而又獨自管理一個為豢養肥豬而設的鍋灶。每天早晨他帶著一群鴨子出去,牧放在溪流間,到了黃昏他又帶著這小隊伍回來。他又常常彎著腰在菜地里。我們在席間吃著他手種的菜蔬。并且,當我們走出大門外去散步,我們看見了向日葵高擎著金黃色的大花朵,種著蘿卜的菜地里浮著一片淡紫色和白色的小十字花。  向日葵花是驕傲的,快樂的;蘿卜花卻那樣謙卑。我曾經多么歡喜那大門外的草地啊,古柏樹象一個巨人,蓖麻樹張著星魚形的大葉子,還有那披著長發的萬年青。但現在這些都成為對于那個勤勞的老人唱出的一種合奏的頌歌。 他在外祖母家當了多少年的仆人呢,是什么時候離開了那古宅呢,我都不能確切地說出。只是當我在另一個環境里消磨我的光陰,聽說有一天他突然暈倒在廚房里的鍋灶邊。蘇醒后便自己回家去了。人們這時才想到他的衰老。過了一些日子聽說他又回到了那古宅里,照舊做著那些種類繁多的工作。之后,不知是又發生了一次暈倒呢還是旁的緣故,他又自己回家去了,永遠地離開那古宅了。  我在寨上。我生長在冰冷的堅硬的石頭間。  大人們更向一個十歲的孩子要求著三十歲的成人的拘束。 但一個老實規矩的孩子有時也會露出頑皮的傾向,猶如成人們有時為了寂寞,會做出一些無聊的甚至損害他人的舉動。我就在這種情形下間或捉弄寨上的那個看門人。  他是一個容易發脾氣的老人,下巴長著花白的山羊胡子,腦后垂著一個小發辮。他已在我們寨上看了好幾年的門了。在門洞的旁邊他有著一間小屋。他輪流地在各家吃一天飯,但當地方上比較安靜,有許多家已搬回住宅去的時候,他就每月到那幾家去領取幾升米,自己炊食。不知由于生性褊急還是人間的貧窮和辛苦使他暴躁,總之他在我的記憶里出現的時候大半是帶著怒容坐在寨門前的矮木凳上,嘴里咕嚕著,而且用他那長長的煙袋下面的鐵的部分敲打著石板鋪成的街道。 那己變成黃色的水竹煙袋又是他的手杖,上面裝著一個銅的嘴子,下面是一個鐵的煙斗。它也就是有時我和他結恨的原因。我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常把它藏匿起來,害他到處尋找。 有一次我給自己做一個名叫水槍的玩具。那是用一截底下留有竹節并穿有小孔的竹筒和一只在頭上纏裹許多層布的筷子做成的,可以吸進一大杯水,而且壓出的時候可以射到很遠的地方。己記不清這個武器是否觸犯了他,總之,他告訴了我的祖父。我得到的懲罰是兩個鑿栗,幾句叱責,同時這個武器也被祖父奪去,越過城墻,被擲到巖腳下去了。  他后來常從事于一種業余工作:坐在一個特制的木架上,用黃色的稻草和竹麻織著草鞋。在這山路崎嶇的鄉下,這種簡陋然而方便的鞋幾乎可以在每個勞動者的腳上見到。他最初的出品是很拙劣的,但漸漸地進步了,他就以三個銅元一雙的價格賣給出入于寨中的轎夫,工匠,或者仆人。  我現在仿佛就看見他坐在那樣一個木架上。工作使他顯得和氣一點了。于是在我的想象里出現了另外一個老人,居住在一條大路旁邊的茅草屋里,成天織著草鞋,賣給各種職業的過路人。他一生足跡不出十里,而那些他手織成的草鞋卻走了許多地方,遭遇了許多奇事。  我什么時候來開始寫這個“草鞋奇遇記”呢。  黃昏了。夜色象一朵花那樣柔和地合攏來。我們坐在寨門外的石階上。遠山漸漸從眼前消失了。蝙蝠在我們頭上飛著。我們剛從一次寨腳下的漫游回來。我們曾穿過那地上散著松針和松球的樹林,經過幾家農民的茅草屋,經過麥田和開著花的豌豆地,繞著我們的寨所盤據的小山走了一個大圈子,才帶著疲倦爬上這數十級的蜿蜒的石階,在寨門口坐下來休息。  我,我的祖父,和一個間或到我家來玩幾天的老人。  他正在用宏亮的語聲和手勢描摹著一匹馬。仿佛我們面前就站立著一匹棕黃色的高大的馬,舉起有長的鬣毛的頸子在蕭蕭長鳴。他有著許多關于馬的知識:他善于騎馭,辨別,并醫治。  他是一個武秀才。我(www.lz13.cn)曾從他聽到從前武考的情形:如何舞著大刀,如何舉起石磴,如何騎在馬背上,奔馳著,突然轉身來向靶子射出三枝箭。當他說到射箭的時候,總是用力地彎起兩手臂來作一手執弓一手拉弦的姿勢。  我也曾從他聽到一些關于武士的傳說。在某處的一個古廟里,他說,曾住過一位以棍術著名的老和尚;他教著許多徒弟,有一天,他背上背一個瓦罐,站在墻邊。叫他的弟子們圍攻他,只要有誰用那長長的木棍敲響了瓦罐他就認輸。結果呢,不用說老和尚是不會輸的。  他自己也很老了,卻有著一種不應為老人所有的宏亮的語聲,而且那樣喜歡談著與武藝有關的事物。但我那時是一個孩子,不知人間有許多不平,許多不幸,對于他那些敘述僅僅當作故事傾聽,并不曾幻想將來要裝扮著一個游俠騎士,走到外面界去。我倒更熱切地聽著關于山那邊的情形。他曾到很遠的地方去販賣過馬。  山的那邊,那與白云相接并吞沒了落日的遠山的那邊,到底是一些什么地方呢,到底有著一些什么樣的人和事物呢,每當我坐在寨門外凝望的時候,便獨自猜想。那個老人的敘述并不能給我以明確的觀念和滿足。漸漸地他來得稀疏了。大概又過了幾年吧,聽說他已走入另一個世界里去了。人的生命是短促的。 最后我看見自己是一個老人了,孤獨地,平靜地,象一顆冬天的樹隱遁在鄉間。我研究著植物學或者園藝學。我和那些謙卑的菜蔬,那些高大的果樹,那些開著美麗的花的草木一塊兒生活著。我和它們一樣順從著自然的季候。常在我手中的是鋤頭,借著它我親密地接近泥土。或者我還要在有陽光的檐下養一桶蜜蜂。人生太苦了。讓我們在茶里放一點糖吧。在睡眠減少的長長的夜里,在熒熒的油燈下,我遲緩地,詳細地回憶著而且寫著我自己的一生的故事……但我從沉思里驚醒了。這是一個多么荒唐的夢啊。在成年和老年之間還有著一段很長的距離。我將用什么來填滿呢?應該不是夢而是嚴肅的工作。  1937年3月31日夜   何其芳作品_何其芳散文詩歌集 何其芳:獨語 何其芳:黃昏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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